沈醉對功德林發生的事兒一清二楚。特赦後，他把這裏的趣事寫成一本回憶錄，供世人閱讀。在他看來，杜聿明第一批特赦是有原因的。相比陳長捷的表現，杜聿明相當高明。

當時，功德林流行“戰犯參觀”：組織戰犯中表現好的，去社會參觀，回來後寫份參觀報告。

“戰犯參觀”看起來是對功德林大佬的禮待，其實是對他們的一種折磨，有點“殺人誅心”的意思。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讓這些當年身居高位的大佬回到故處，回想那些繁華往事，是個人都會觸景生情，心如刀割。

這一次，管理所組織大家去沈陽參觀，大家目光齊刷刷聚集到杜聿明身上。爲何？因爲杜聿明是遼沈戰役指揮。在沈陽，他從一代名將變成解放軍的手下敗將，聲名俱損。

火車到沈陽後，大家轉乘汽車，經過杜聿明當年主事的“東北九省保安司令部長官大樓”。

這時，杜聿明麾下的幾名老將想起以前奢靡的日子，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嗚嗚嗚…丟人啊，真丟人！”

許多人像貓盯老鼠一樣盯著杜聿明，想看看這位昔日東北司令什麽時候會哭。不料，杜聿明不光沒哭，反而一臉淡定，從容微笑，仿佛這裏的一切與自己無關一樣。

參觀結束後，杜聿明寫了篇堪稱標准答案的參觀報告：

“此次參觀沈陽，我看到城內工廠如雨後春筍般林立，很是開心。當年我主事沈陽，把精力都用在內戰上，耗盡民力財力，深感慚愧。這次回來看見老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我倍感欣慰。

感謝黨的領導，感謝國家政策，感謝管理處給我參觀機會。我在功德林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杜聿明這篇參觀報告寫得非常好，被管理點名表揚。杜聿明會做人，會來事，加上他思想轉變快，很快就成爲管理眼中的好學生。他成爲第一批特赦人員，完全在意料之中。

相比杜聿明，陳長捷的表現非常拉跨。

有一次參觀天津，火車還沒進站，陳長捷的臉就黑了下來。

天津是陳長捷的主場。解放戰爭時，傅作義命他死守天津，自己起義投誠。後來，傅作義成了水利部長，陳長捷成了功德林大佬。傅作義和天津，始終是陳長捷心裏過不去的坎。

看到陳長捷一臉不快，喜歡搗亂的範漢傑抓住機會，傷口上撒鹽：

“老陳，到你地盤了，說幾句呗！”

也就是陳長捷脾氣好，換個脾氣暴的，範漢傑肯定得挨揍。

“沒啥說的！”

“說幾句呗！唾沫又不能淹死人。一會咱是去你公館吃中餐，還是去外面吃西餐？”

這句埋汰人的話直接把陳長捷惹怒了，後者站起來怒吼：

“總比當年去錦州時，你啥也不招待強！”

陳長捷的怒吼很快招來管理。聽完事情原委後，管理警告了他和範漢傑。

1959年，杜聿明和陳長捷第一批被特赦。一年後，範漢傑特赦出獄。

謹以此文，不忘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