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余晖(三章)韓缜對舊黨起複有大恩,爲何反遭舊黨清算罷相?

驚心鳥 2024-05-17 16:05:11

宋哲宗趙煦登基即位後,由于年僅九歲,無力掌管朝政,于是讓太皇太後高滔滔臨朝聽政。高滔滔與蔡確爲首的新黨向來不和,一掌權就開始大肆起複被貶出朝廷的舊黨官員,于是新舊兩黨的鬥爭陡然加劇。高滔滔在大肆起複舊黨官員的過程中,得到了新任宰相韓缜的極大支持,才在新黨遍布朝廷的環境下讓司馬光、呂公著、文彥博等舊黨領袖先後回到朝廷,爲後來廢除新法的“元祐更化”奠定了基礎。然而讓人頗感意外的是,舊黨回到朝廷後,卻把對他們有大恩的韓缜列入了奸臣名單,並清算其罪狀,將其罷相去職。

很多人讀史書看到這一段就感到很不理解,對于舊黨忘恩負義的行爲也頗爲不齒,因此舊黨發起的“元祐更化”在曆史上也充滿了爭議。那麽問題來了,爲什麽舊黨會對幫助他們起複的宰相韓缜發起政治攻讦呢?要解釋這個問題,還得先回顧一下事情發生的曆史背景。

韓缜能當上宰相尚書右仆射其實是運氣,主要原因是原來的宰相尚書左仆射王珪突然去世了。宋哲宗趙煦即位後,由兩位宰相主政,分別是尚書左仆射王珪和尚書由仆射蔡確。可趙煦登基沒幾個月,王珪去世,朝廷中宰相懸空。于是蔡確升任尚書左仆射,韓缜被調任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

當時是太皇太後高滔滔執掌朝政,她意圖起複在宋神宗年間被貶出朝廷的舊黨官員。但她的想法受到了宰相蔡確、知樞密院事章惇等新黨領袖的反對,于是她求助于韓缜。韓缜此人的身份很特殊,雖然舊黨將其作爲新黨要員來看待,實際上他與舊黨的關系也很不錯,在新黨中密切的官員反而不多。韓缜出身于北方大族靈壽韓氏,他的父親是宋仁宗時期的參知政事韓億、哥哥韓绛是王安石變法時期的宰相,是名震朝野官宦世家出身。由于顯赫的家世,韓缜在官路上比較順利,得到了父兄多方面照顧,一路上平步青雲。

靈壽韓氏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官宦世家,與宋英宗時期宰相韓琦的相州韓氏齊名,被士大夫階層稱之爲“兩韓”。這個家族從崛起開始就是北黨的核心實力,所以在宋朝的保守勢力中人脈很廣,這個家族子弟做官也受到了北黨官員的照顧。而韓绛則是個例外,因爲他和王安石私交很好,所以在王安石變法中成爲宰相。當時宋神宗如此操作,是讓他來緩和變法派和保守派之間的關系。由于韓家在保守派中勢力很大,韓绛的弟弟韓維又是保守派舊黨的核心,所以如此操作讓韓家成爲了新舊兩黨之間的橋梁。

韓缜是韓家繼韓绛之後的又一位宰相,也就繼承了哥哥韓绛對于變法的態度。他本質上屬于是變法派中的溫和派,與王安石的觀點相近,比較反對激進派中呂惠卿、蔡確、章惇等人的政治主張,傾向于和舊黨協商共事。所以當高滔滔向他提出起複舊黨時,他並沒有反對,而是積極配合工作。蔡確等激進的新黨雖然強烈反對起複舊黨,但溫和派的新黨卻沒有那麽強烈的意願,所以在韓缜的支持下高滔滔成功的將司馬光、呂公著等人調回朝廷出任副相。司馬光回到朝廷後,很快將舊黨骨幹劉摯、範純仁、李常、蘇轼、蘇轍等人招回朝中。

韓缜除了配合高滔滔起複舊黨外,最大的功勞實在廢後案中支持了高滔滔。前文講過,新黨爲了維持獨霸朝廷的局面,蔡確、蔡京、章惇的等人以高滔滔幹預宋哲宗趙煦登基爲由,提出了廢除太皇太後之位的計劃。這個方案得到了很多新黨激進派的支持,蔡確還找了皇宮中的太監作爲證人,擬定了聖旨,就差皇帝趙煦簽字蓋章了。在這種情況下高滔滔被廢幾乎成爲定局,皇太後向氏對此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此時有兩個關鍵人物支持的高滔滔,一個是趙煦的母親朱太妃,一個是新上任的宰相韓缜。

由于韓缜出面阻撓,新黨內部形不成統一意見,而朱太妃又說動了年僅九歲的趙煦,這才讓高滔滔逃過一劫。由于韓缜對舊黨的溫和和善意,所以高滔滔在起複舊黨這事上便爭取韓缜的支持。沒成想,韓缜對舊黨松了松手,舊黨回來卻毫不留情。司馬光等人卷土重來後,第一時間發起了對新黨的攻擊,尤其是對新黨要員的彈劾。其中宰相蔡確、韓缜、知樞密院事章惇,被舊黨稱之爲“三奸”欲除之而後快。如果說舊黨對蔡確、章惇發起的報複是因爲舊怨,那麽他們順便逼迫韓缜罷相就是典型的恩將仇報了。

從前因後果上看,如果沒有韓缜對舊黨溫和態度,舊黨等人根本不可能起複回到朝廷。如果沒有韓缜在廢後事件中支持高滔滔,高滔滔很可能撐不到朱太妃出言幹預,那麽就沒有後來的起複舊黨的事情。這些事情舊黨都是最大的受益者,韓缜雖然不是舊黨官員,但是他對舊黨不僅有恩,而且有大功。可司馬光等人回到朝廷並沒有主動報恩,反而將韓缜列入打擊報複名單,真的是恩將仇報。回顧舊黨彈劾韓缜的過程,可以說是卑鄙無恥之極,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將這些士大夫官員的卑劣無恥行徑表現的淋漓盡致。

從史書來看,整個彈劾過程中表現得最爲瘋狂的是左司谏蘇轍,他八次上書彈劾韓缜,要求朝廷將其罷相。除此之外,他還三次乞誅呂惠卿,並一論章惇,二論安焘,五論蔡京。他認爲朝廷該用司馬光爲相,韓缜出身低微不配與司馬光同列,必須除之而後快。爲此,他給韓缜羅列了一大堆罪名,從家法不正,父子不能相安、酣酗鞭殺指使等等,直至誣其“舉祖宗山河七百余裏以資敵國”,真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從史書來看,這些所謂的罪狀大多數是道聽途說的,尤其是資敵之罪,更是子虛烏有。

資敵的事說的是韓缜在熙甯年間負責與遼國重新劃界的事,當時主要進行了兩次。第一次以韓缜沒有撿到遼國皇帝,事情沒辦成。第二次辦成了,以分水嶺爲界,也得到了宋神宗的認可,還因此被賜襲衣、金帶,升爲樞密都承旨,加龍圖閣直學士。這裏的分水嶺指的是甯武關,從宋太宗趙光義的雍熙北伐失敗以來,就成爲宋遼兩國的必爭之地。這個地方被兩國輪流占領,成爲雙方激戰的焦點。當時宋神宗意在先平西夏,再爭遼國,所以在對遼事務上選擇了妥協。盡管如此對于遼國侵占的土地,宋朝並沒有進行劃界。

蘇轍對韓缜的控訴,實際上就是扣屎盆子,將未劃界的地方非說成已經劃界,以此來對韓缜栽贓嫁禍。在舊黨輪番轟炸之下,高滔滔也沒法庇護韓缜。于是幾個月後韓缜罷相外放,出任觀文殿大學士、知颍昌府。不久之後他又被轉任永興、河南,拜安武軍節度使、知太原府,易節奉甯軍。在舊黨的報複打擊下,韓缜不得不主動請求致仕,不久之後朝廷便同意他以太子太保的榮銜退休。從舊黨彈劾韓缜的過程看,很明顯是羅織罪名進行打擊報複。對于這樣的恩人進行如此不要臉的操作,舊黨真的是厚顔無恥到極點了。

對于舊黨爲何對韓缜窮追猛打的原因,蘇轍在彈劾奏章中說得很清楚。他認爲韓缜不能與司馬光並列爲相,而實際上當時司馬光是門下侍郎,並非正宰相,而是副職。說白了,舊黨領袖司馬光不能給新黨當副職,必須搬掉司馬光拜相的最大障礙。雖然韓缜對舊黨有功,但韓缜是尚書右仆射,正好比司馬光高半級。韓缜不罷相,司馬光就當不了宰相,那麽廢除新法的計劃就不能開展。韓缜雖然同情舊黨,卻也認爲新法中有可取之處。他的政治觀點是新法可以改良,但全盤否定是不妥的,也是對國家和朝廷的傷害。

但出于爲司馬光上位開路的需要,蘇轍帶頭瘋狂的對韓缜栽贓嫁禍,目的就是搬掉這個舊黨廢除新法的障礙。至于說韓缜出身低微,不能與司馬光並列,則完全是蘇轍胡說八道。以靈壽韓家的政治地位,直接甩出眉州蘇家八條街。蘇氏父子三人文學上固然可以稱雄,但政治上比韓家差得遠。韓家父子五人進入朝廷中樞,其中兩人拜相,兩人副相,一人知制诰。從史書來看,如果韓缜二哥韓綜沒有英年早逝,早晚也是拜相的人才。這樣的家族出身,韓缜不但能壓過蘇家,也在司馬光、韓琦等名相家族之上。

實際上在舊黨中也有持與韓缜觀點相近的人,那就是範仲淹的兒子範純仁、蘇轍的哥哥蘇轼。他們算是舊黨中的溫和派,主張吸取新法可用之處,進行兼容並包的改良。蘇轍就是典型的雙標,道德品質比其兄蘇轼差得太遠。如果真要以政治理念而論,他不但要搬掉韓缜,還得連自己的哥哥都不能放過。從史書上看,蘇轍並不是不明白這一點,而是爲了舊黨的政治利益,進行毫無底線原則的黨同伐異,用卑鄙無恥的手段爲司馬光拜相開路。他如此不擇手段的操作,雖然在舊黨中得到了不小的回報,卻也喪失了自己的道德底線。

舊黨中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爲,和急功近利打擊政敵的手段,以及黨同伐異的操作,在朝廷中也引發了很多的不滿。雖然元祐更化一度廢除所有新法,將絕大多數新黨大臣逐出朝廷,卻也得罪了天下人。後來高滔滔去世,宋哲宗趙煦親政,新黨才得以卷土重來,恢複了王安石變法和元豐改制的新法。而舊黨這樣得志一時卻不顧國家和朝廷大局的態度,也讓很多中立派的大臣遠離,這樣的結果也爲後來宋徽宗初年新黨一家獨大埋下了隱患。因此這樣以黨同伐異爲理念的黨派鬥爭,對國家和民族都是巨大的傷害,後世要引以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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