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張慶海

文：當時明月在

老伴患肺癌到去世，在美國的兒子一直沒回來，女婿的做法令我羞愧！

我叫張慶海，是五零後，今年67歲，從小生長在農村。

我有一男一女，從小我就羨慕有文化的人，我小時候因爲家裏條件不好，讀到五年級就上不起學了，我辍學後就去生産隊裏掙工分，天天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一年忙到頭，卻見不到錢的面。

改革開放後，我是我們村裏第一個開始做買賣的人，剛開始我坐公交車去城裏批發鞋子，回來後，用個大紙箱子封在車座子上，帶著去趕集賣鞋，一雙鞋子掙幾塊錢，我就很高興了。回家的時候，給家人買回二斤油條，一家人就是“過年”了。

後來，我認識了也是趕集賣鞋子的王華，她一米六八個子，雙眼皮大眼睛，白白淨淨，能說會道，她比我的買賣好。

認識之後，每次去城裏進貨的時候，我就主動邀請她一起去，還幫她帶貨，後來我們談起了戀愛，也都掙錢了，每人買上了一個三輪摩托車。

我們結婚之後王華生了女兒，我娘幫著看孩子，我們倆繼續趕集賣鞋掙錢。王華不但會說話，還心地善良，脾氣好，她和我娘從來沒有紅過臉。

幾年後，我們有了兒子，我娘也願意看著倆孩子，做著飯，讓我們去掙錢，我娘穿的用的全是王華買的，村裏的人都羨慕我娘有福氣。

我兒子讀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就去城裏買了個攤位，在那裏繼續做買賣。後來買了套兩居室的小房子，兒子讀初中的時候，就去了城裏讀書了。

我對倆孩子都很嚴格，只要有時間就陪他們學習，女兒學習一直也很好。可沒想到，她高中時談戀愛了，那男孩是我們村的，張強，他家真是我們村條件最差的了。張強就是長的高大帥氣，學習一點不行，看來品質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父母也不懂人情世故，就是“光上大門朝天過”！

爲什麽我的女兒偏偏就喜歡上他了啊！爲了讓他們分手，我什麽辦法都用了，可他們還是沒分！從此，我就對女兒就有了看法，恨她不看長遠，憑著當時我家的條件，女兒的身高長相，就是考不上大學，找個城裏條件好的，完全沒問題。

妻子王華就是心疼我女兒以後日子難過，要操心費力了，其他的，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我兒子考了重點高中，讀了985大學，研究生，畢業後去了美國深造。大學時談的女朋友，是大城市的獨生女，他們一起去了。可我沒想到，兒子去了，就不回來了。兒子結婚後，定居在那裏了。

村裏的人都說我有福氣，以後就等著享清福了。我兒子是我們村裏第一個出國的人，也真是給家人臉上掙了光，我高興的把後來買的那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賣了，又拿出所有積蓄都給了兒子，幫他在美國買上房子，我和老伴准備著去享福，沒事想想就偷著樂。

熟人們說起話來的時候，我總盼著他們問我兒子什麽學曆？什麽工作？我好有機會開始展示，有時候自己主動先問問別人家的孩子，來引導著別人問我兒子。

就這樣，我嘚瑟了兩年的時間，兒媳婦給我們生了個孫子 。沒想到，從此我和老伴王華的苦日子來了，我們去兒子家帶孫子了。但由于語言不通，我們整天在屋裏悶著，兒媳婦說他們的房間不能進，要尊重他們隱私，張口人權，閉口自由的，兩口子吵架用英語。我們雖然聽不懂英語，但能從他們的口氣和表情上看出來，是在對著罵人。

好在是親家很懂事，他們知道我娘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好，需要有人照顧，在孫子三歲那一年，他們又去看了三年孩子。

正好我和老伴來家照顧了我娘三年，最後幾天我娘不怎麽吃飯了，也沒怎麽受罪，老伴抱著她，慢慢的閉上了眼，斷了氣，老伴好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

後來我們又去美國接著孫子，怎麽洗涮，怎麽消毒，怎麽教育孩子，給孩子應該吃啥，不應該吃啥，尤其和孩子說話必須說普通話，發音要准確，一系列的制度我是簡直要被逼瘋了，強忍著堅持到了兩年，我就跑回老家了。

親家母心髒有點問題，他們沒再去，老伴一個人在那裏又待了兩年，孫子到了十歲，她才徹底解放了。

兒子從出國後，就回過兩次家，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兒媳婦和孫子一次都沒有來過。

我老伴回來到了第三年的時候，突然感到胸悶，咳嗽，到醫院一檢查是肺癌晚期，醫生告訴我已經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期，病情已經很嚴重了，看看她想吃點啥就買點啥，給她吃吧，就這情況了。

我當時就嚇的兩腿發軟，眼前發黑，緊緊的攥住了手裏提著的書包，扶著牆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了！

但是我心裏明白不能叫老伴知道，不能讓她看出來。我強裝笑臉拉住她的手，說先到那座位上坐坐歇歇。老伴坐在那裏，我去洗手間偷偷給兒子打電話，電話馬上接通了，我說：

“你媽媽病的很嚴重，醫生說沒什麽希望了，但是我還是希望是誤診啊！兒啊！你快點回來吧！咱陪你媽到北京看看。”

兒子沉默了一會，說他很忙，正在研究著一個重要項目，實在是脫不開身，讓我找他姐姐。我又說讓他找找北京醫院他的同學，他答應著。

我給女兒打過電話去，女兒正在上班，她忙說：

“爸爸我這就請假，再給張強打電話，你和我媽先坐在那裏等著，沉住氣啊。”

聽了女兒的話，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穩穩的坐在那裏等著。沒多長時間，女婿和女兒趕來了，女兒雖然在笑，但是掩蓋不住內心的著急，她忙扶起媽媽，挎著媽媽的胳膊往外走，張強走在後面，問我要了病曆看了看，陰沉著臉，歎了一口氣，說了聲：“爸，咱先回家再說吧。”隨手挎住了我的胳膊。

張強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上，女兒陪著媽媽坐在後面，女兒一直在找話題和媽媽說話，一路上我的心裏是五味雜陳，想想老伴這輩子跟著我費了一輩子的力，這才看大孫子，怎麽突然就得了這不治之症？

當年我的全部心血都用在兒子身上了，想著養兒才能防老，當時女兒買房子的時候，老伴的想給女兒十萬元，我堅決不同意，老伴雖然沒有和我硬吵，但我能看出那事成了她的心事。

我女兒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孩，都是她婆婆和公公一手帶大的，那時候我和老伴忙著做買賣掙錢，倆外孫女去，我也不怎麽待見她們，老伴倒是很喜歡倆孩子，但是她要看我的臉色，我一直認爲女婿和女兒都在廠子裏工作，沒有出頭之日，說心裏話，我就是看不起女婿。

平時我也沒往深裏想，現在坐在女婿的車上，我的心情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了。到家後，女兒先安排媽媽躺在床上歇著，女婿開車出去買來了熱蒸包，小米飯。

我說准備去北京重新給你媽複查一次，不留遺憾。他們都很支持，女婿說開車去，路上順便陪媽媽看看風景，散散心。

我一聽覺得很好，又怕女婿找不到那裏醫院，女婿說有導航哪裏也能去了，說他先回廠子裏安排一下，順便給女兒請個長假，明天就去北京。

女兒給弟弟打去了電話，讓他和醫院的同學聯系好，媽媽的病一天也不能再等了。兒子答應著，並且說費用他來出。

第二天，我們就上路了，路上的風景真的很多，老伴由于身體不好，也就看了幾個景點，但是她心裏非常高興。

雖然沒和她說是什麽病，我想她預感到了，不是好病，她提出來要到天安門廣場看看，我們都答應了她的要求，去了之後，女婿開車直奔兒子指定的醫院，見到了兒子的同學，女婿去辦好了住院手續，可檢查結果是一樣的，是肺癌晚期，接下來是化療放療。

女婿的廠子裏一直有人給他打電話問這問那，我才知道女婿是車間主任了。因爲平時一直不和他們聯系，關鍵的時候，女婿幫了大忙了。要不然醫院的各個部門我根本找不到，有女兒女婿在，我就陪著老伴在那裏等著，心裏感到有依靠了。

一切安排好了，女婿回廠子裏安排工作去了，女兒一直在照顧著媽媽，還生怕我累垮了，夜裏基本不讓我起床。

兒子的同學說，我兒子也真是正在研究一個疑難雜症的大項目，還需要半年的功夫。我一聽真是無思無想了，老伴堅持到六次化療的時候，身體就直接打垮了，吃一口吐一口，她意識到了自己的病沒多長日子了，嘴裏一直念叨著兒子，孫子，每次都是邊念叨邊流眼淚。

可是，兒子不回來，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啊。從北京回來後，我老伴又打了一段時間的營養針，放療做了一次，就撐不住了，主要就是吃不上飯，一點體力都沒有了。

醫院裏沒有任何辦法了，女婿開車又去了北京，回來的路上，我攔著老伴坐在後座位上，女兒坐在副駕駛，我老伴就在喉嚨說了一句話：“兒子能不能回來？”我的眼裏流著淚，心是在流血，不知道怎麽和老伴說，我只能緊緊的把老伴摟在懷裏。

快到家的時候，我一直攥著老伴的手，突然感到一陣發涼，臉色蒼白，她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女婿立馬停下車，女兒哭著大聲叫著媽媽，老伴就這樣死在了半路上。

回到家，女兒給弟弟打去了電話，電話裏兒子說：“媽媽已經走了，我回家也沒有什麽用處了，忠孝不能兩全，你們看著辦吧！”

這就是我親生的兒子說的話，能有啥辦法？ 我想他就是實在沒有時間回來吧！

老伴的喪事辦完後，我的心裏憋著一肚子的火，我打電話問兒子要錢了，這是我第一次問他要錢，我想想要是不有女兒女婿一直陪伴，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人只有老了和生病的時候才用到兒女，再說我欠女兒太多了。老伴走了後，女兒幾乎天天跑到我家裏看我，給我送飯，陪我說說話，我這下半生真是要指望我的女兒了，她還有倆孩子讀書，還有公婆需要善待，我手裏又沒錢了，能怎麽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問兒子要錢。

兩個月後，也正趕上過年，兒子給我轉來了十萬元錢，並說：“以後如果錢不夠花，會慢慢再給我。”

正好女兒讓我去他們家過年，我就帶著這十萬元去了，親家老兩口子特別熱情，雖然他們沒有花言巧語，我能感受到那種親情。

倆外孫女都“姥爺、姥爺”的喊著我，女兒和親家母熱湯熱菜的准備了一大桌子，他們過的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一家人有老有少的，圍坐在一起，那種氣氛真是特別的溫馨。

飯後我當著全家人的面，拿出了那十萬元錢來，並且說出了我對女兒的虧欠，話還沒說完，女婿就打斷了話，說：

“爸，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這錢你給我們就是我們的了，這麽多年以來，經濟方面我真沒盡到心，這錢算是我們孝敬您的吧。”

邊說邊往我書包裏裝。

親家也說我見外了，讓我放心，他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以後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

我真是感動的熱淚盈眶。

從此女兒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了，逢年過節就在女兒家過，平時倆外孫女也總往我家跑，我少了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