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鮑秀娟（整理：白叔）

1987年，那個年代在農村經常遇到外地來的討飯人，他們衣衫褴褛，背著破舊的背包，挨家挨戶乞討。

他們不嫌棄你給的鈔票多麽少，更不在乎你給的東西有多麽廉價，只要能讓他們活下去，就尊稱你爲活菩薩。

我曾經問過村裏的老人，爲啥經常能遇到討飯的人，老人告訴我，他們之所以出來乞討，應該是老家遭遇了旱災或者被洪水沖垮了家園，無奈之下，他們爲了養活一家老小，只能靠討飯爲生。

聽到這樣的答案，我內心五味雜陳，每每遇到有討飯的人來家裏，我肯定會盡最大努力給對方一些吃的或者鈔票。

我的行爲被家人認爲是傻，明明我們家剛剛解決溫飽問題沒幾年，憑什麽要救濟別人。

面對家裏人的數落，我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我知道自己若是反駁了，會迎來更嚴重的訓斥，明知反駁無效不如誠懇地接受他們的數落。

在87年這一年裏，我家一共來了五六十波討飯的人，每次他們來家裏，我媽會給他們五分錢或者一個窩窩頭。

我家就住在村東頭的第一家，只要來我們村乞討，肯定第一個去我家。

每次看到我媽將窩窩頭遞過去，他們就像餓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將窩窩頭塞進嘴裏，若是一不小心噎到了，會抓過 水瓢咕咚咕咚喝個沒完沒了，等到打完嗝，說聲謝謝便離開。

每次看到他們穿的破舊不堪，甚至十冬臘月還穿著單薄的衣服，手腳凍得發紅發紫，我心裏不免産生憐憫之意，將家裏人舍不得穿的棉襖或者棉鞋給他們。

等到家裏人回來，知道我又做了傻事，他們氣的上串下跳，說那些討飯的人不值得同情，整個村子，只有我給了他們這麽多好處，他們會認爲我家有錢，趁人不注意來偷竊。

我自知理虧，不敢反駁一句，坐在那裏，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家裏人本想把我當出氣筒，好好發泄一下，結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勁使不上，心裏更加難受。

87年的十二月初，村裏來了一個特殊的討飯人，他應該三十幾歲，拄著拐杖，旁邊還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看上去應該有七八歲的樣子，可能是穿的衣服太薄，凍得小臉通紅，像紅蘋果似的。

那天家裏就我自己，其他人去隔壁村表舅家喝喜酒，我見到這一對討飯的父子，心裏抓心的痛。

“你們是不是好幾天沒吃飯了？”這對父子進屋以後，孩子站在那裏晃來晃去，猜想他們肯定是好幾天沒吃飯了。

“孩子，不瞞你說，我和我兒子已經四五天沒吃飯了，路過每個村討飯，他們就說我是騙子，還把我們爺倆打了一頓，你看，我兒子被他們的打的。”

說著，拄著拐杖的男人彎下腰將他兒子的上衣掀了起來，我看到孩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有的地方血淋淋的。

看到他們遭遇太可憐了，我安撫他們不要害怕，將早上剩下來的窩窩頭給他們吃。

孩子應該是餓瘋了，看到窩窩頭，眼睛都冒綠光，根本不在乎窩窩頭有多麽涼，兩三口一個，吃的意猶未盡。

“別著急，喝口水再吃。”我倒了一杯溫開水端到他們父子面前。

兩個人已經騰不出來嘴說話，連忙點頭同意我說的話，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又繼續吃起來。

大概五六分鍾的樣子，他們將盤子裏的窩窩頭一掃而光，拄拐杖的男人幫他兒子系好扣子，說一句道謝的話要轉身離開。

“你們等一下。”

“姑娘，你有事兒嗎？”爺倆疑惑地盯著我看。

“早上我媽發了面，我現在蒸一鍋饅頭，你們稍等一會，之後帶著路上吃。”

聽到我這麽說，父子倆相互看了一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姑娘，你是個善良的人，將來一定會有好報的。”

“你們這是幹嘛，抓緊起來，我現在就蒸饅頭，很快的。”

我媽發的面，准備蒸饅頭留著過年吃，結果卻被我送給了乞討者，回來以後，她肯定罵死我。

約莫半個小時，熱乎乎的饅頭蒸好了，我用袋子裝好遞給他們爺倆。

拄拐杖的男人低著頭對他兒子說“你好好看一下，這就是咱們的恩人，以後發達了，記得回來報答她。”

孩子目不轉睛盯著我看了十幾秒，一句話不說，當時我以爲這個孩子是個啞巴，所以進屋以後一言不發。

晚上，我爸媽回來之後，了解事情的經過，立馬將我臭罵一頓“你知不知道現在騙子這麽多，你白天給他們恩惠，晚上就過來打劫你的家。”

被爸媽這麽嚇唬，我委屈的哭了，晚上，整夜沒睡，真的害怕白天那對父子回來搶劫我家。

這件事發生沒多久，村裏人有人上門提親，我和相親對象見面沒超過三次就草草領了結婚證，幸運的這個男人是個好老公，結婚以後，非常疼愛我，不讓我去田地裏幹農活。

很多時候我在想，自己肯定是走了狗屎運，和一個見面只有三次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竟然幸福美滿，一般人是很難遇到的。

在我結婚後的第十六年，突然家裏來了一個陌生男人，他光鮮豔麗，手裏拿著最新款的手機，見到我之後趕緊開口“大姐，你還記得我嗎？”

我左看右看，依舊想不起眼前這個男人是是誰，于是小心翼翼詢問“請問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嗎？當初我和我爸去你家討飯，你給我們爺倆蒸了一鍋饅頭帶走。”

聽到這句話，我才想起來，立馬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當初那個孩子。

“我的天，事情已經過去10多年了，我都忘記了，沒想到你都長這麽大了。”

“大姐，當初你對我和爸爸的恩情，我一直沒有忘記，從你家離開時，我就暗暗發誓，將來有能力，一定好好報答你。”

被他這麽說，我都不好意思說些什麽，趕忙邀請他入座。

這個男人告訴我，當初他和爸爸從我家離開之後，又去了很多地方乞討，只可惜，沒有一個人像我那麽善良，最後他的爸爸被活活餓死了。

沒有任何依靠的他，流浪到城裏乞討，後來機緣巧合進入工地幹活，掙了錢之後他開始嘗試創業，現在的他已經是兩家公司的法人。

當初那個孩子已經成了身價百萬的老板，他從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一個提包，裏面裝著滿滿的百元大鈔，說這是送給我的，感謝我當初雪中送炭。

看著他這樣做，我心裏特別感動，真的，沒想到自己的無意善舉竟然換來了百倍的回報，我很欣慰。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20多年，我和這個沒血緣的弟弟一直保持聯系，每年春節他都會來我家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