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騰某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等在其運營的“騰訊視頻”及“騰訊NOW直播”APP中設置了“青少年模式”，打開上述APP，首頁即會彈出彈窗提示，青少年的監護人可據此便捷開啓“青少年模式”，該模式下配置了適合青少年觀看的優質內容，限制了充值、打賞、送禮等社交、消費功能，並設置了防沉迷機制。爲確保“青少年模式”正常運行，兩個APP的服務協議均約定，用戶不得幹涉、破壞軟件的正常運行，不得增加、刪減、變動軟件的功能或運行效果，不得實施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行爲。北京愛某科技有限公司運營的“去廣告利器”APP，將“青少年模式彈框自動關閉”功能作爲“會員尊享特權”，以“限時免費”的方式引導用戶開啓並使用該功能，導致用戶無法通過深圳市騰某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産品首頁彈出的顯著彈窗提示使用“青少年模式”。深圳市騰某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等認爲北京愛某科技有限公司構成不正當競爭，遂訴至法院。天津自由貿易試驗區人民法院認爲，北京愛某科技有限公司屏蔽“青少年模式”的行爲實質上是以技術中立爲由，爲獲取經濟利益，妨礙、破壞深圳市騰某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網絡産品及服務正常運行的不正當競爭行爲，導致該公司保護未成年人的功能設計落空，既破壞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和行業生態，也違反了保護未成年人的相關法律法規，阻礙了網絡音視頻、直播等行業的長期健康發展，構成不正當競爭。綜合考慮深圳市騰某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産品在青少年群體中影響較大，北京愛某科技有限公司主觀過錯較大，屏蔽青少年模式功能覆蓋多款應用軟件，影響範圍較廣，下載次數較多，持續時間較長等因素，判令北京愛某科技有限公司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共計300萬元。一審宣判後，雙方均未上訴，並達成執行前和解。

■專家點評

本案系屏蔽“青少年模式”彈窗行爲的新型不正當競爭案件。本案判決從反不正當競爭法角度對于屏蔽“青少年模式”彈窗行爲予以規制，維護了未成年人合法權益與互聯網行業競爭秩序，具有典型意義。

其一，本案判決重視未成年人權益保護問題，明確平台應承擔營造健康網絡環境的社會責任。當下，未成年人已成爲互聯網空間的重要參與者，而“青少年模式”則是防止未成年人網絡沉迷、接觸不良網絡信息的“防火牆”。本案中，被告屏蔽“青少年模式”彈窗行爲使得保護未成年人的功能設計落空，導致未成年人可以像成年人一樣使用網絡和接觸網絡上的各類信息，嚴重危害未成年用戶的利益。法院認定被告行爲構成不正當競爭，並判決了高額的賠償，表明了司法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鮮明態度，具有創新意義。

其二，本案判決充分權衡多方主體利益，重點考量市場競爭秩序和廣大消費者權益。本案中，法院在認定被告行爲是否構成不正當競爭時，結合被告行爲給原告競爭利益、市場競爭秩序以及消費者合法權益造成的影響，特別強調被告行爲不僅損害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和行業生態，也給廣大消費者的信息獲取成本、用戶體驗帶來了負面效果，體現了裁判者在新型互聯網不正當競爭行爲的認定中，重點保護競爭秩序而非單純保護競爭者的司法態度。

其三，本案判決積極適用“互聯網專條”，避免向一般條款“逃逸”。我國在2017年修法時，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新設了“互聯網專條”。本案中，法院在裁判理由中明確指出，被告行爲在已有“互聯網專條”予以規制的情況下，不再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一般條款，符合“窮盡規範”原則，爲市場主體提供了更爲明確的法律指引，具有指導意義。

來源：人民法院報

作者：林秀芹（廈門大學法學院教授、知識産權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