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月亮的旅行》:小人物的浪漫和儀式感|荔枝影評

荔枝新聞 2024-05-02 17:10:26

文/丁慧

(作者丁慧,荔枝新聞特約評論員,青年評論員;本文系荔枝新聞客戶端、荔枝網獨家約稿,轉載請注明出處。)

電影《穿過月亮的旅行》改編自遲子建短篇小說《踏著月光的行板》,小說講述的是一對東北小夫妻林秀珊和王銳,在一個中秋節爲了見上一面,同時也爲了給對方驚喜,在互相沒打招呼的情況下,分別踏向了通往對方的火車並反複錯過的故事。全文最戲劇性時刻則是:二人在互相錯過中反複奔向對方。

當然,這一幕在電影裏也當屬最浪漫的時刻:兩個人在彼此錯過中,于曠野中交彙的火車上相遇。飾演王銳的胡先煦和飾演林秀珊的張子楓,將二人見面一瞬間的委屈、低落、懊惱混著欣喜的複雜感情,演繹得生動且富有張力。當然,這段精彩時刻也被做成宣傳物料,吸引觀衆買票進場。

大熒幕裏的“愛情”也有不少,有青澀的校園戀愛,有前任的追悔莫及,更有仙俠世界幾生幾世的虐戀深情,但獨屬于小人物浪漫的作品卻寥寥。《穿過月亮的旅行》的題材在愛情電影中也是十分新鮮的,看慣了狗血橋段的觀衆,再看“純愛”,未嘗不會被吸引。

小說裏,王銳是輾轉于不同工地的瓦工,林秀珊是一家食堂的非正式工人,擁有“一口黃牙”,二人初中沒讀完就出來工作了,還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在性格特點上,二人勤勞踏實,吃苦耐勞。當然也有獨屬于“小人物”的身份特點:說話直白且不加掩飾,這一點在電影裏也是一種特色。

可以看到的是,二人的小家庭是一個典型的在改革浪潮下“外出務工”的家庭。這樣的身份背景決定了二人在花錢上是極爲節省的,二人爲了小家庭攢錢,爲了兒子的成長攢錢,雖然日子過得節省,但在獨屬于彼此的惦念上不會吝啬。這也使得小說故事內核極爲幹淨。

電影繼續沿用了幹淨的內核,拍出了九十年代獨屬于小人物的浪漫和儀式感。只不過,在九十年代,對于一個瓦工和一個食品廠的職工來說,“儀式感”就是一束玫瑰花和一個一百塊出頭的口琴。

畢竟,二人生活拮據,處處省錢,每月見面的團聚飯也只是簡簡單單吃“兩碗餃子”。絲巾和口琴並不是很貴重,但也是一種獨屬于二人戀愛經驗的浪漫。

相比于小說,電影在一些細節上還是有所改動。比如,故事的發生地點由東北改成了廣州和深圳,這樣的改動更符合時代背景;小夫妻由“結婚六年有一個兒子”改成“新婚燕爾”,這也符合當下的觀影群體的年齡特點;王銳爲妻子所帶的“絲巾”也換成了一束玫瑰花,顯然,相比于絲巾,更爲時髦的玫瑰花束更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審美趣味。

除此之外,電影可以說非常忠實原著,小說裏的內容幾乎都被囊括在電影裏,特別是綠皮火車上的“衆生百態”,但這也造成了另一個問題——作爲一部愛情電影,不夠類型化。小說畢竟不是標准的電影劇本,小說有其自身的節奏和文字美感,在改編成電影後,創作者需要用電影語言表現這個故事,還要照顧觀衆的觀影體驗。

電影裏某些對白直接沿用了小說裏男主和女主的內心獨白,但是“內心獨白”直接改成對白後,會顯得不夠生活化,不夠自然,這些細枝末節讓觀衆的沉浸感打了折扣。

其次,相信不少觀衆是沖著結尾精彩的片段而買票的,對于這部分觀衆來說,一直期待的是親眼見證男女主相遇的那一幕。而當男主和女主一而再再而三錯過之時,時間已拉得太長,觀衆也早早失去了耐心,甚至因此開啓了男女主行爲的“道德審判”。

比如,就有觀衆就産生了疑問,男女主的人緣是不是不好,爲什麽雙方的朋友都讓他們返回?爲什麽不約定個時間和地點讓他們互相等著?

這樣的質疑是有道理的,畢竟,觀衆也爲二人遲遲不能相遇而感到焦急,但又沒有足夠的鋪墊來讓觀衆相信二人“別無他法”只能互相奔赴。也只能用“假如二人在第一次錯過,就‘聰明地’約定好時間和地點,那麽這個故事便也再進行不下去”來安慰自己。可見,這裏是需要創作者動心思的地方。

生活在21世紀能夠即時通訊的觀衆,很難體味在通訊不便的九十年代人與人即時聯系的難處。小說裏,作者用各種生活細節反複鋪墊了二人的性格特點,暗示了二人有此行爲的合理性。

此外,小說作者在開頭就用“每周通上一個電話,風雨不誤”“把各自居所的一部公用電話當自家電話來用”“林秀珊的公用電話亭是王銳幫助選定的”,所以小說裏二人反複錯過最終以電話聯系上,並不顯得突兀。可在電影裏,合理性交代的不甚明顯。

當然,導演使用了一些類型片的手法,讓這個故事更精彩,比如,曾經絆住王銳的火車雖然耽誤了二人的見面,但最終這頭牛也絆住了林秀珊的火車,讓本不該相見的二人在車站相見之類;林秀珊去找王銳時,用大喇叭向其工友詢問王銳的下落。這些都增添了戲劇性,但細細想來,這些在現實中大約不能上演。

抛開這些,支撐起電影中主要內容的則是火車上的“衆生相”:那對一起回家過中秋的夫妻;讓王銳脫下衣服查票的乘務員;吹口琴的犯人……以類型片的標准來看,則不夠有趣,甚至有些人的舉動因爲不夠合理,還要接受來自觀衆的評判。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觀衆觀影時的沉浸感。

有意思的是,電影的宣傳重在“相見的人無論距離多遠,跨越山海終會相見”“我愛你,願赴千裏”,強調的是“真愛終能相見”。某種程度上,這與當下的“異地戀焦慮”心態相契合,同時也滿足了人們對“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想象。“談一場雙向奔赴感情”恰巧也是不少年輕人的“戀愛宣言”。如此來看,《穿過月亮的旅行》倒是精准地踩中了時代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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