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麽上的「媽媽餐廳」,你騙人!

她刊 2024-04-26 14:30:05

第二性的含義在廚房勞動的錯位中得到了再確切不過的解答:家務領域的勞動屬于女性,公共空間中的勞動價值則被個別男性占有。女性的雙重身份變成了雙重負擔,女性所有的勞作都被視爲應該承擔的義務。

過去,工地上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幹不了土木;過去,程序員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無法理性思考;過去,攝影棚裏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的月經是不吉利;過去,喜劇中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開不起玩笑。

但如今,處處都是女性的身影,各行各業都有了女性的表達。越來越多的女性懷抱夢想,走入她們的廣闊叢林,開始搏殺進攻。

而廚房,這個自古以來就與女性牢牢綁定的陣地,更不能夠被輕易讓渡。

多少一線打工人,靠“媽媽”養活?

你有沒有觀察過,你在的城市有多少以“媽媽”命名的餐廳?

以她姐所在的北京爲例,點開外賣軟件,就能看到“媽媽”們占領了各大菜系和大小餐館。

張媽媽川菜館,在北京的人氣數一數二,任何時候去都座無虛席。主打的是平價美味性價比極高,幾乎是打工人心中公認最地道的川菜小館,《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陳曉卿都曾多次光臨,

創始人肖潇2007年在北京四惠東開了第一家,一開始掌勺的正是她母親,也就是張媽媽本人。

西貢媽媽專門做的是越南菜。在越南,西貢媽媽總是給人以勤勞而肯持家的印象,所以西貢媽媽餐廳打出來的招牌也是祖傳秘方、食材幹淨、口感經典等等。

北京海澱區還有個「媽媽的味道」餐廳,在預制菜滿天飛的今天,「媽媽的味道」據說堅持所有菜都是當天新鮮原料現做,有鍋氣的同時還能安全放心。

也難怪有人說:“你可以像信任媽媽手藝一樣信任媽媽的味道。”

除了這些已經開起連鎖的大店,還有不少以媽媽命名的小館子,靠著簡餐收割打工人的胃。

媽媽便當總給人感覺頂飽又便宜;崇文媽媽家常菜,講究的是分量足口味正;劉媽媽養生湯,從店名到餐品都透著一股健康氣息。

至于疆媽媽新疆面、安媽媽面鋪、孫媽媽台式鹵肉飯這些頗具地域特色的餐廳,則能讓人感覺一秒出京,直接走進了當地人家裏,來上一碗正宗家常美食。

即便是不以媽媽命名的餐廳,也大多要販賣大媽們的手藝來佐證自己幹淨衛生。

開遍各大城市的袁記雲餃,玻璃櫥窗裏永遠坐著包餃子的大媽。她們穿著密閉防護服,眼明手快地將各種餡料填進面皮裏,主打的slogan就是“現包現煮更新鮮”。

當時就有人說,袁記雲餃賣的不是餃子,是大媽。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回味起家庭溫暖的水餃店,去年被曝光采用的全是冷凍肉餡冷凍餃子皮,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預制菜,實在傷了太多人的心

——什麽,原來櫥窗裏的大媽們都是表演現包的NPC,原來“媽媽”們也如此不可信賴。

除了以上這些,你的覓食軌迹裏也一定少不了各種媽媽們的身影。

小炒店或是夜市攤,總有熱情的大媽招呼顧客,在攤位上風風火火做出熱氣騰騰的炒飯面條。食物的滋味未必多好,但吃的就是一個熱鬧的氛圍。

出門在外的遊子,大多都會懷念媽媽的手藝,也許是一碗陽春面,也許是一碗紅燒肉,但這樣看似簡單的家常菜,在大城市仍是很難尋覓。

這也是爲什麽,只要打出“媽媽的味道”,總有人心甘情願地爲之買單。

畢竟,媽媽的味道代表的不僅僅是可靠放心,更是一種獨特的情感聯結,能夠讓無數打工人魂牽夢萦。

所以,以“媽媽的味道”爲招牌的餐廳,大多價位中等甚至低廉,不求味道多麽驚豔,但必須得平實大碗,給人以溫暖的家常感。

“媽媽”的味道,只有家常?

“媽媽的味道”成了餐飲界的財富密碼,但身處竈台前的媽媽們,處境卻並不算好。

媽媽們到底從哪兒來?爲什麽是媽媽們撫慰打工人的味蕾呢?

順著味蕾的記憶溯循,我們看到的是一線城市中弱勢群體的弱勢者——女性打工者。

早前在談論零工經濟時,我們就曾發現,囿于性別角色和社會定位,女性往往更多從事零工經濟,而不被鼓勵專注于事業。

所以,她們大多會選擇從事服務業或是餐飲業,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僅無法得到社會保障,就連基本工資都需要“看天吃飯”。

而這種選擇,是在階級界限、性別結構、社會角色等多方面作用下的結果。

城市化進程高速發展的當下,絕大部分的勞動力都會向城市湧入,而女性肩負著傳統性別角色中妻子、母親的使命,不得不跟隨著小家庭遷徙。

但當她們抵達城市之後,工廠勞動往往無法爲女性提供足夠的就業崗位。爲了補貼家用,她們必須向外找尋,其中的大多數,會成爲服務業以及餐飲業中的一員。

圖源:豆瓣

在這種情況下,女性打工者承擔的是雙重負擔,面臨的也是雙重困境。

一方面,她們必須操持家務,無償承擔照料責任;另一方面,她們又必須努力做到自食其力,“不給丈夫兒子拖後腿”。

在勞動市場的標准中,女性往往並不作爲實際勞動力而存在,她們只能在雙重困境中閃轉騰挪,從事那些流動性強、薪酬微薄的底層工作。

所以我們總能看到,施工的工地附近有女人操持著快餐檔口、夜市裏的大媽們在大排檔前迎來送往、公司學校的食堂玻璃櫥窗後站著阿姨。

換句話說,當我們在歌頌媽媽的味道,想念媽媽的味道時,那些制作出美食和溫度的女性,或許正在雙重不平等的人生境遇中掙紮,被動地充當著資本剝削和女性困境的對象。

我會想起《巨流河》裏齊邦媛曾寫她的母親,搬到南京之後常常要招待丈夫從東北而來的學生。

她聽他們說話,講家鄉春夏秋冬的情景。又在後院裏不停地漬酸菜、托人由北平買來純銅火鍋。“七七事變前在南京那些年,齊家的五花肉酸菜火鍋不知溫暖了多少遊子思鄉的心!”

除此之外,還要腌東北大醬,給學生們切一段段的黃瓜,“有人一邊吃一邊掉眼淚,因爲想起家來了。這些人這一生沒再回去了。”

圖源:豆瓣

女性在一定程度上彌合了城鄉的裂痕,爲漂泊的遊子縫補起鄉愁和歸途。但在這種奉獻之外,她們從未被承認價值。

齊邦媛的母親要做大醬,卻被丈夫覺得“又髒又惡心”,只能偷偷做、慢慢做。

而如今站在那些以媽媽爲命名的餐館前,女性也只能打著零工、打著下手、一點點拼湊起食物的滋味。

被溫情“綁架”的媽媽,戴不上廚師帽

事實上,她姐早就有這樣的疑惑。

爲什麽在家庭中,女性被默認承擔廚房勞作,而當我們想起廚師,最先浮現的往往是一張男人戴著高帽的臉。

智研咨詢發布的《2021-2027年中國廚師培訓行業調查與市場需求預測報告》的數據也顯示:2021年我國廚師行業人數超過1000萬,僅有3.6%是女性。

而這3.6%的女性中,大部分還從事的是西餐、烘焙等行業,做中餐熱菜的女廚師,幾乎是鳳毛麟角。

由此回看女性做飯的曆史,簡直是有些吊詭了。

餐飲行業中,女性往往處于低端下遊産業鏈。女性被安排去做洗菜、切菜、配菜這些基礎工作,真正能夠站到竈台前,能夠手握生存資源、擁有晉升空間的,絕大多數是男性。

然而在家庭廚房中,女性做飯是天經地義,媽媽的味道是可以撬動味蕾的密碼。

女性是溫情與鄉愁的象征,卻無法與專業挂鈎。而那些打著“媽媽”的旗號販賣美食的餐廳,也大多是男性作爲主廚,吆五喝六。

在專業的烹饪領域,性別是堅固而不可摧的職業阻礙,讓女性無法具備專業性和權威性,不得不改換跑道,放棄資源。

知乎上曾經有人發問,“爲什麽廚師很少有女性?”

底下的回答大部分都是在說:女性體力不足、女性受不了油煙、女性無法承擔高壓力、要處理各種冰東西和血腥的東西等等。

但一位做西餐熱廚的女廚師@Hu Mia也在回答裏寫道:

「我相信每份工作無論對于男生和女生來說,都是同等難度的。真正決定你工作環境的,還是在于自己能不能吃苦,肯不肯學,還有對待自己選擇的心態是不是堅定。一直到現在,我身邊還是有很多'不同的聲音'有些是來自路人,有些來自親戚甚至是父母和男友,說來說去都是女孩子家還是做些輕松體面的事情好。說到輕松,我相信沒有輕松的工作,所以不如選擇自己喜歡的。」

任何工作都有好有壞,女性承擔的工作也未必都輕松。

我想,真正將女廚師趕出廚房的,不是什麽體力差距油煙侵擾,而是僵化的思維體系,是隱蔽在保護背後的刻板印象。

第二性的含義在廚房勞動的錯位中得到了再確切不過的解答:家務領域的勞動屬于女性,公共空間中的勞動價值則被個別男性占有。女性的雙重身份變成了雙重負擔,女性所有的勞作都被視爲應該承擔的義務。

那麽,我們不能就此停歇,更不能被陳舊的枷鎖束縛手腳。

過去,工地上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幹不了土木;過去,程序員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無法理性思考;過去,攝影棚裏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的月經是不吉利;過去,喜劇中沒有女性,人們說女性開不起玩笑。

但如今,處處都是女性的身影,各行各業都有了女性的表達。越來越多的女性懷抱夢想,走入她們的廣闊叢林,開始尋求公平,搏殺進攻。

而廚房,這個自古以來就與女性牢牢綁定的陣地,更不能夠被輕易讓渡。

懷念媽媽的味道,就從認可媽媽的價值開始。

尋覓媽媽的味道,就從找到一個女廚師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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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4-04-26 17:28

    天津遍地都是大姨包子,三舅母面館,二伯家常菜。

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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