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草野人間的第157篇原創文章

我緊緊握著手裏這張已經發黃的借條，心情無比的輕松，仿佛它就是打開我心上那把鎖的鑰匙。想起兩年前的今天，在老伴的葬禮上，兒子因爲女兒和女婿的隨禮是一張欠條，對女婿大打出手，我的心裏就充滿了對女兒和女婿的愧疚。

我承認，作爲母親，我對兒子和女兒沒有做到一碗水端平，甚至還爲了兒子一直在女兒女婿那裏變著法兒的要錢，最過分的一次是兒子買房的時候，我和老伴直接找女兒女婿借了20萬。雖說是借的，但是這都過了10年了，我們一直沒還。

（這一生對女兒虧欠最多）

我和老伴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一輩子以種地爲生。我們養育了一兒一女，女兒比兒子大5歲。她從小就很懂事，早早的就學會了做飯，我和老伴下地幹活的時候，她就在家照顧弟弟，讓我們很省心。

在我們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比較嚴重的，我和老伴也是格外偏愛兒子。在我們的影響和教育下，女兒也一直覺得應該給弟弟更多的疼愛和保護。

在我們全家人的寵愛之下，兒子養成了好吃懶做的性格，這也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因爲過分的偏愛，讓兒子缺失了最起碼得家庭責任感的教育，直到長大成人，他的獨立性都很差。不被嬌生慣養的女兒，反而更有擔當和闖勁。

（女兒很小就學會做飯了）

在孩子的教育上，我和老伴沒有什麽要求和遠見，覺得孩子願意讀書就讓他們讀，不願意讀就下來幹活，總會有一條出路。

正是我們的這種愚昧的思想，耽誤了兩個孩子們的前程。女兒上完初中就辍學了，回家跟我們一起種地，到了17歲那年開始跟著別人出去打工。兒子勉強上了個技校，但是也沒有學到什麽能安家立命的技術。

現在的我在想，但凡當時我們的思想稍微開放一點，孩子們的日子都不會過的像現在這麽苦。日子越是沒有什麽奔頭，人就越想在自己人身上獲取更多的便宜和好處。

比如我們，因爲自己沒什麽出息，又想讓兒子過上輕松一點的日子。于是，女兒就成了我們改變兒子命運的一個跳板。我們想著，如果女兒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從側面上，他們也能爲兒子提供一些幫助。

（賣水果賺的也是辛苦錢）

其實，女兒在嫁人之前，她打工掙的錢都給我和老伴存著了。我們跟她說幫她攢著，等她出嫁的時候給她買嫁妝。女兒聽了我們的話，沒有一點猶豫的就把錢都給我們了，前前後後有8萬塊錢。

後來，幫她找婆家的時候，我們就專挑家庭條件好的，這樣做的目的是一半是爲了女兒，一半是爲了兒子。最終，我們把女兒嫁給了一戶在鎮上開水果店的人家。雖然不是什麽大生意，但是家底比我們厚實，女婿這個人看著也比較老實能幹。

女兒結婚的時候，她婆家之間在縣城給他們買了房子，還給了66000的彩禮，這在我們村算是數得上的好姻緣了。只是，我們因爲私心，除了幾台家電，沒有給女兒什麽拿得出手的嫁妝。好在他婆家沒有跟我們計較。

（女兒結婚我們都沒有給她像樣的嫁妝）

女兒結婚以後，在縣城也開了一家水果店，門頭不大，生意還可以，比他們打工要掙得多。再加上女兒女婿爲人比較實在，做生意很有誠信，他們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女兒這邊安定了，我們唯一操心的就剩下兒子了。因爲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兒子只能到處打工。一直到了21歲才談了個女朋友，兩個人在一個廠子幹活，女孩家裏條件一般。

他們談了兩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女孩家裏提了讓我們買房子的要求，不然不讓他們在一起。這個要求對我們來說太難了，在我們縣城買套房子，起碼也得60多萬，我們根本買不起。

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去跟女兒開口。他們兩口子生意一直都很穩定，在我們的一圈親戚中，只有他們能借錢給我們。于是，我就跟老伴去找他們商量借錢的事。

（我們這個家也是靠女兒女婿給撐起來的）

盡管女兒他們生意很好，但是我們要開口借20萬，還是有點猶豫的，一是數額太大了，二是他們擔心這錢有去無回，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而且，女兒知道他弟弟的德性，指著他還錢基本是沒什麽希望的。

爲了能借到錢，還能讓女婿相信我們會還，老伴跟女婿說：“我們知道你們掙錢不容易，我們要不是沒辦法了，也不會跟你們開這個口。你弟弟眼看到結婚的年齡了，要是這個對象黃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找著。

你們不用害怕，這個錢我肯定會想辦法還你們。如果還不放心，我給你們打欠條，有欠條，這個錢到什麽時候我都認。五年之內，我們保證還，如果你弟弟還不上，我和你媽砸鍋賣鐵也會還給你們。”

老伴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女婿也不好再說什麽，收下老伴寫的欠條後，他就去給我們取錢了。在女婿出門後，女兒才跟我們說，他們本來打算拿著這些錢換一個大一點的門面的，把錢給我們，他們就只能再等等了。

（其實女兒也有他們的難處）

聽女兒這麽說，我和老伴心裏很不是滋味。拿著他們的錢回到家以後，我跟兒子說：“你結婚以後要好好掙錢養家，你姐和你姐夫把開店的錢都借給你了，以後一定得還給他們，做人得有良心。”

盡管我們都知道這次欠了女兒和女婿一個大人情。但是，對于沒有什麽本事的我們來說，掙錢還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兒子結婚以後，也沒有長出什麽本事，勉強能把他們兩口子的日子過下去，但是一年到頭根本存不下錢。

可想而知，因爲我們的無能，我們沒有履行當初我們對女婿的承諾，五年借款期到的時候，我們還是沒有錢還他們。

期間女兒他們那個市場重新劃分片區，他們想換個位置更好的門頭，跟我們要過錢，但是我們一分都沒有給他們，爲此，女婿對我們非常失望。從那以後的五年裏，再也沒有來過我們家。我們都心知肚明，卻也無能爲力，總歸是我們虧欠了他。

（女兒女婿再辛苦也沒跟我們說過）

直到在老伴的葬禮上，我才再次見到久未謀面的女婿。我以爲他終于原諒我們了，沒想到，當著所有人的面，他拿出來一張借條讓記賬的人給寫上，說這是他們隨的李。

當時在場的人，有驚訝的，有看熱鬧的，有不知所措的。兒子看到姐夫這樣做，直接過去抓著他的領子問：“你什麽意思？在侮辱誰呢？”看到兒子這麽激動，有幾個人爬過去趕緊拉開了他們。

女婿沒有跟兒子動手，而是跪在老伴的靈前說：“爸，你一路走好，這些年沒好好孝敬你，是我的錯。今天，當著大家的面，咱之前的債都一筆勾銷了。你安心走吧，在那邊好好的。”

我沒有想到女婿會這麽說，眼淚跟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止不住的往下流。我過去把女婿扶起來，跟他說：“孩呀，是我們對不住你，我們心裏有愧呀。”女婿替我擦擦眼淚說：“媽，都過去了。”

（我都沒臉說讓女婿原諒我們）

下午忙完，女兒和女婿就回去了。從那以後，他們每個月都會來看我一次，給我送吃的，送穿的，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帶我去醫院。我用尊嚴和生命去寵愛的兒子，還是跟之前一樣一事無成，對我談不上虧待，但也沒有能力孝順。

老伴走後，家裏的地我一個人種不了了。思來想去，我決定買一輛三輪車收廢品。一開始在村裏的小賣店收，但是太少了，根本掙不到錢。我又去鎮裏的商店收。掌握了門道之後，我就去縣城的一些超市和飯店收了。慢慢地，我就攢下錢了。

此刻，我看著手裏的借條，再看看放在旁邊的那個布兜，有一種被赦免的輕松感。我決定明天就把這些錢送給女兒和女婿。

（我靠收廢品攢下了錢）

從老伴去世這件事我終究明白了，人活著一定要有一種虧欠感，只有這樣才能輕松地在人世間行走。

沒有誰對誰的付出是應該的，父母對兒女不是應該的，兒女對父母也不是應該的，每一種角色都是一份責任，生而爲人，最應該履行的責任就是有債必償，只有這樣，才能換來一生的安甯。

【編輯：野草】

人性經不起考驗，現實配不上慈悲，而你，卻值得擁有美好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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